“托孤信”原件
很多人都知道江竹筠(江姐)是一个大无畏的人,通过这封信,我们能看到江竹筠的另一面。因为这是一封“托孤信”,信抬头的“竹安弟”并不是江竹筠的弟弟,而是江竹筠丈夫彭咏梧前妻的弟弟——谭竹安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?让我们一起穿越时空,来看她写给谭竹安的信。
竹安弟:
友人告知我你的近况,我感到非常难受。幺姐及两个孩子给你的负担的确是太重了,尤其是现在的物价情况下,以你仅有的收入,不知把你拖成甚么个样子。苦难的日子快完了,除了希望这日子快点到来以外,我什么都不能兑现。安弟!的确太辛苦你了。
我有必胜和必活的信心。自入狱日起,我就下了两年坐牢的决心,现在时局变化的情况,年底有出牢的可能。
假如不幸的话,云儿就送你了。孩子们决不要娇养,粗服淡饭足矣。幺姐是否仍在重庆?若在,云儿可以不必送托儿所,可节省一笔费用。你以为如何?就这样吧,愿我们早日见面。握别。祝你们都健康。
——江竹筠写给谭竹安的信(一九四九年八月二十六日)【节选】
江竹筠信中所写的“幺姐”,指的就是彭咏梧的前妻谭正伦。彭咏梧是中共地下党重庆市委第一委员,公开身份是国民党中央信托局的一名中级职员。1943年年初,信托局修好了新宿舍,有家属的人都可以申请独立的住房。此前,彭咏梧一直和十几个同事挤在集体宿舍中,非常不利于地下工作。他的“分房申请”很快得到了批准,但家属却成了个难题。彭咏梧时年28岁,已和谭正伦结婚多年并育有一子。谭正伦和孩子一直在云阳老家。两年前刚调任到重庆时,彭咏梧曾有把妻儿接来的打算,但妻子回信告诉他,儿子正在出麻疹,暂时去不了重庆。这样的通信引起了党组织的警觉。为了进入信托局,彭咏梧被包装成“中央大学毕业生”和曾经的“北平银行职员”,云阳是他早年开展学生运动、革命活动的地方,他与云阳的联系一旦被人注意到,很可能引出“案底”。因此,彭咏梧切断了与云阳的一切联系。
江竹筠正是党组织在重庆的地下党员中物色挑选的“彭太太”。江竹筠时年23岁,已经入党4年,为人机警可靠,而且文化水平较高,在为彭咏梧提供掩护身份的同时,还能协助他处理机密的党内工作和联络工作。那时候江竹筠尚未婚配,但还是接受了这个“嫁作人妇”任务,扮演起了“彭太太”。当时,云阳一带曾遭到日本的猛烈轰炸,据传到重庆的消息说,彭咏梧的妻儿在轰炸中丧生。1945年,经党组织批准,彭咏梧和江竹筠正式结为夫妻。一年后,彭云出生。
1946年,彭咏梧在街上遇见了妻弟谭竹安,才知道自己的妻儿还活着。那时的谭竹安无法接受自己姐夫和江竹筠的婚姻,对此心存芥蒂。不久,谭竹安到地下党组织的联系点去联系工作,接待他的竟然是江竹筠。面对眼前这个出言不逊的小伙子,江竹筠说,“如果革命胜利了,我们都还活着,到那时候才能真正考虑怎样理清这种关系,需要的话,我会把你姐夫还给你姐姐。”这坦诚的言辞让谭竹安对江竹筠心生敬意。从此,二人便以姐弟相称。
不仅谭竹安,彭咏梧的前妻谭正伦也接受了江竹筠,以及彭咏梧与江竹筠的儿子彭云。据彭云回忆,“1947年10月,母亲受命重返下川东组织农民暴动之前,给谭妈妈(谭正伦)写了一封信,这封信不但将一切和盘托出,还嘱托谭妈妈尽快来重庆照顾我。那是我的两个妈妈唯一的一次通信。”1948年2月,谭正伦冒着白色恐怖的威胁来到了重庆,从江竹筠的战友手中接过一岁零十个月的小彭云。此后直到重庆解放的将近两年时间里,谭正伦带着彭云躲过一次又一次劫难,使敌人抓捕彭云、威迫江竹筠就范的阴谋没有得逞。
1948年,彭咏梧在一次战斗中牺牲,头颅被敌人砍下悬在城门。当年6月,江竹筠也由于叛徒出卖,不幸被捕,被关押在重庆渣滓洞监狱。根据幸存的狱友回忆,曾看到江竹筠走路一瘸一拐,并且手指红肿,像腌萝卜似的。狱友们都知道,江竹筠受了老虎凳、夹手指的酷刑。由于受刑重,为了忍受疼痛,她只有咬被子,被子的一角都被她咬破了。而这封托孤信,是江竹筠在狱中将衣被里的棉花烧成灰,加上清水,调和成特殊的“墨汁”,再把竹筷子磨成“笔”,蘸着“墨汁”在一张如厕用的毛边纸上写下的。这也是她留在世间最后的文字。在写下这封信后不到三个月,江竹筠英勇就义。她写信的那一刻,除了有革命必胜的信念,还有要出去见儿子的想法。江竹筠就义前把自己的梳子、牙刷、口杯,所有能送的东西都送给了其他难友,而唯一带着的是儿子彭云的照片。